我的导师埃里克去世了。我失去了一位精神上的父亲。对于这个领域的研究者来说,损失了一位巨擘。我们如同失去了领袖的羊群,无家可归。又如同丛林里最古老的苍天大树,苍茫倒地,地撼天摇。
导师一生积极进取,带有骨子里的固执和坚持。他对学生的思考程度和科研品质一如既往高要求,因此带出了我们领域一批又一批的大牛。他评价学术工作向来直截了当、一针见血。老人家坚持自己的观点,从不趋炎附势,从不在意别人的评价或误解,也从没有怕过任何学术势力,不管对方规模多大、名气多响。和癌症搏斗的这几年,他对自己也很少有懈怠放松,日日坚持来办公室,周周和学生讨论不断。
但他也吃了很多苦头。他的生活向来有格调,喜欢红酒和美食,也常去健身房锻炼。他生病以来,诸事不便,而世态炎凉,我也算见证了研究组的萎缩,身边亲友的流失,学校院系的冷落。看着他罕有的虚弱,心有戚戚焉。其实,抛开声名远扬的名教授身份,他也爱跟朋友谈天说地,喜欢热闹的城市,向往退休的生活。学生看导师,都把导师当成神。也是因为生病的缘故,我们得以从人的角度去发现更多维度的他。
仙人掌满身是刺,内里却是柔软。
读博士这几年,我因为种种事情对导师的感情非常复杂,有敬畏、有害怕、有不甘、有自豪、有感动。五味杂陈,往事只能回味。博士最后一年,所有的感情都汇聚成感激和感恩。是他、他的精神、他培养的师兄师姐,让我成为了今天的我。在这疫情阻隔相聚的时刻,我无比怀念他,希望他一路走好。
人生终需一死,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天。生命有短有长,只是不知道其重量多少。唯有做有心的事情,才不枉此生来人间走一遭。我也会好好努力,如果他能想到我,希望他也会感到安心和骄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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